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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囡囡妮妮

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剛辦完請假手續預備回家休息待產的我，被醫生抓進了醫院。

“我回家拿些東西總可以吧？”我還想討價還價，醫生瞪了我一眼，“胎心都低到127了，還想亂跑啊？不行，今天一定要監護起來。”我無奈地乖乖地住進了監護病房。

爸媽在遙遠的浦西照料生活無法自理的外婆分身乏術，公婆在更遙不可及的外地還沒退休，只有靠老公一個人，打電話聯系親友、到超市買生活用品、回家拿換洗衣服……看著他忙進忙出，我的心里酸酸甜甜的。

在病房里百無聊賴地度過了兩天，當凌晨一點護士又來監測胎心，告訴我110這個數值的時候，我顧不得被吸氧管插得生疼的鼻孔，和老公商量起來。“剖了吧，再不剖要缺氧、要窒息了！”“就是，可惜了我鍛煉了那么久準備順產的，唉……”“反正彩超做過了，也足月了，符合剖的條件。”“好吧，我們預約。剖！”

也沒得挑日子了，3月1日早晨，醫生來檢查，看了看各項指標，手一揮，“準備進手術室！”被搗騰了半天，扎了N針，插了各種各樣的管子，被推進手術室的一剎那，除了看到老公那張有些凝重發灰的臉，我心里唯一的想法是：還好挺到了3月1日，要是2月29日的話，那得四年才過一次生日，多虧啊！”

手術室里播放著舒緩的音樂，聽著醫生們嘮著家常，我一點也不緊張，聽表姐說過，剖腹產不疼的呀。麻醉師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和老公差不多年紀。聽口令，轉動著笨拙的身子，任醫師又開始新一輪的插管工程。我正欣賞著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突然覺得鼻孔一陣疼，原來一個冒失的小護士走路不小心被氧氣管絆了一下。可憐我的鼻孔喲！

準備就緒，麻醉師時不時地用針刺我的大腿。“有感覺嗎？”“嗯，疼的。”問了幾次，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了噼里啪啦的器械碰撞聲，我知道，要手術了，可剛才針刺的時候我還覺得疼呢。我慌了，“醫生，麻藥起作用了嗎？我……還沒準備好呢。”“手術時候肯定是有感覺的，你的寶寶缺氧，胎心很慢了，要抓緊時間。你要忍一下。”天，開始緊張了。一瞬間，只覺得一陣生疼，聽到仿佛是利刃在皮革上生生劃過的聲音。寶寶，你就要出來了！

我盡量穩住呼吸，不讓自己發抖，微閉著雙眼，忍受著繼續加劇的痛感。我慢慢睜開了眼睛，想盡快度過這個難關。意外的是，我從頭頂上沒有調整好角度的手術燈的鏡面反射中看到了自己已被剖開的肚子，血紅血紅的，一片血肉模糊。我一下子暈眩了，馬上緊閉起雙眼。天吶，肚子開了，怎么沒聽到寶寶的聲音？傻呵呵的我根本不知道手術才剛開始，那得經過一個怎樣繁復的過程啊！

突然一陣壓力襲來，估計是醫生在用力把寶寶從子宮里拽出來。胸腹腔一陣又一陣的壓迫，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我實在忍不住了，哼哼了起來。一旁的醫生聽了，忙說：“千萬別出聲啊，把空氣吸到腹腔里，等縫合了容易漲氣，不利于恢復。”我聽了，咬著牙，硬是不發聲。現在忍一忍，將來好十分，忍！

又不知過了多久，音樂又回放到了“我只在乎你”。終于在那一時刻，我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嬰啼。當時的第一反應，總算出來了，快熬到頭了！可只聽到哭了一下以后，又沒聲了。我急了，真想起來看看！過了幾秒鐘，哇哇的大哭聲傳來，我懸著的心才放下了。可醫生怎么不抱來給我看呢？呀，會不會有殘疾，他們怕我受不了打擊？會不會有什么不對……我的心又揪了起來！

“看看，是弟弟還是妹妹啊？”我轉過頭，看到一個渾身發紅，粘著白色胎脂的小東西。“是妹妹。”我有氣無力地回答，目不轉睛地看了看。嗯，還好，什么都不缺，我終于放心了。那一瞬間，又一個念頭閃過，“我對不起寶寶，是個女孩，她將來還要和我一樣受這份罪……”

說實話，那時對寶寶還沒有什么很深的感覺，只覺得十月懷胎終于在這一時刻解放了，輕松了。她終于降世了，健康、安全，那就足以。醫生開始為我縫合刀口，而我，看著助產士把我的小番薯抱出了手術室，一路上還不停地哇哇大哭。我放心地躺在手術室里，繼續欣賞著美妙的旋律，靜靜地等待著……

“我只在乎你”放到第三遍的時候，當醫生用厚厚的紗布把我的肚子裹起，我意識到，歷時近一年的懷孕里程結束了，我是一個媽媽了！在這最虛弱的時候，此時最想見到的，是寶寶和她爸爸。

被推出了手術室，她爸一個箭步沖了上來，那眼神那表情，一輩子忘不了。我盡力展開一個自認為最燦爛的笑容，“囡囡呢？”“已經回病房了。”“哦，漂亮嗎？”我等著他對我歷經艱辛才得到的寶寶表揚一番，人家電影里都是這樣演的。“和她爸爸一樣漂亮，就是……長了個和她媽媽一樣的大鼻子……”剛動完手術的我，差點昏過去！

現在回想起來，寶寶乍一出世的確長得不怎么地。可隨著她日漸長大，短短一年間，那個黑黑紅紅的小番薯，已經蛻變成了一顆人見人愛的小草莓。我人生最大的成功點，也凝刻在小草莓出生的那個時刻。

其實，世上的母親都和我一樣，自己的孩子無論美丑，無論窮富，只希望他/她健康平安。我的寶寶，不管她是小番薯還是小草莓，她永遠是我的最愛！